古镇淘“宝”记

一夜小雨。在这初春的清晨,湿漉漉的风轻轻地吹着,从东窗缝隙穿了进来,微微地拂着一切,又悄悄地走了。淡白天光占据着每个角落,给屋子涂上了一层梦幻的白颜色。望着远处天际边出现的一抹紫红色的朝晖,像在心里久久惦念那只窑变天球瓶的窑红釉色。那么艳丽,那么浓烈!
还是决定再去碰碰运气吧!一把抓过车钥匙,驱车直奔高邮东北方的那个古镇。正是“草长莺飞二月天,拂堤杨柳醉春烟”的时节。一路上,行走在不断掠过的美景里,人的心情也开朗了起来。说句老实话,随着近些年收藏热的不断升温,几乎人人都玩起了古董,不论男女老少,都想进来分一杯羹。然而,这一行没点真本事,少点恒心、毅力和用金钱、汗水堆出来的经验还真的混不下去。尤其挺过了三年的疫情,还能坚持下来的,差不多都是“人精”了。
停好车,走进一条深深的小巷。巷子不宽,夹在两旁古色古香的老屋中间,鳞次栉比的老屋早已被风雨腐蚀,褪下了明丽的色彩。仔细打量这栋老宅子,过去应该是一位大户人家的住所,只不过现在被分割成了五六个单元,分别住着不同的人家。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,走到巷子的拐角转弯处,两扇虚掩的木门,如同它的主人一样,被岁月雕琢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。来了三回了,原来门里一直生活着一对老夫妻。
“笃、笃、笃,谁在家的呀?”“哪个呀?嘎来哎!”
推开虚掩的门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的味道。一株高大的枇杷树,长得枝繁叶茂。即使室外春阳高照,三间斑驳的老房子仍显得黑洞洞的,颇具神秘感!张姓的老爷爷斜坐在藤椅上,搁几上那只窑变釉的天球瓶发出诱人的光泽。这只天球瓶,不仅器形周正长直径,腹部浑圆,造型稳重,而且胎质洁白坚致,釉面莹润,釉色鲜艳浓重,宛如燃烧的火焰般灿烂夺目。无言中有大美,给人以变幻莫测、扑朔迷离之感。真的十分难得!
“张爹爹,还认识我呀?去年来过的哦!想买您这个花瓶的。”我自报家门,随手递上一根烟。记得第一次来谈这个天球瓶,老两口是排斥的,说话也是爱搭理不搭理的。我看张爹爹两指微微泛黄,于是发根烟套个近乎,这就打开了话题。我一直有个习惯,出门收货,我一般买东西香烟是要多带的,这是出于礼貌,礼多人不怪嘛。烟也是比较神奇的物质,你直接去问主人家,一般人很少搭理你,发根烟抽着抽着容易谈到一起去,这也是一种交际的手段。
“是你呀!”张爹爹欠了一下身,接过了香烟,点上深深地抽了一口。显然是认出我来
了。
“老太婆不在了,就在去年腊月最冷的那两天!”
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老伴的照片在隔扇的板壁上静静地挂着。
“那您也别太难受,自己保重身体才好。”我赶忙安慰道。
“我知道你来的目的,等过了清明节,我就和南京女儿、女婿一家去生活了!你是个实在人,去年也曾来了个年轻人,给了我五百元让我卖给他,让我差点拿棍子把他撵跑。”张爹爹絮絮叨叨地说着。

“是哎!是哎!做收藏赚钱是没错,但是不能欺骗一些老人家。”我安慰道。“这种做法确实不太妥当,也是为收藏领域里所不齿的。古语云‘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呀!’”
“你想要我这只花瓶,虽然你的价格出的比其他人高,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再给我加一点,毕竟这花瓶陪伴了我一辈子了。另外,帮我把钱存到银行了。”张爹爹说出自己的要求。
“行,没问题!”我满口答应着。其实,我始终认为收藏就是一种文化艺术的传承。一些老物件,比如这只天球瓶的价值其实并不在于它可以卖多少钱,而是在于它能够勾起一些人的珍贵回忆,那是多少钱都无法换来的。
谈好价钱,开车带老人家去银行存了钱,路过一个超市,又给老人家揣了一条“玉溪。”忙完这一切,这才把这窑变釉的天球瓶抱起来,用泡沫箱装好,然后轻轻地放置在车后排座上,扣上安全带,开车离开。
熬过了多少“球”之不得、辗转反侧的夜晚,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,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。

回到家,把它放置在案头,静静地欣赏。天球瓶因为其形体似球体而得名。此种器形创烧于明代永乐、宣德时期,流行于清代雍正、乾隆两朝,属典型陈设用瓷。窑变釉为清仿宋钧窑瓷器变化而出的新品种,雍正时创烧,主要以铜红釉为主,还含有其他多种金属元素,在入窑烧制过程中,经过氧化或还原反应,呈现出多种美丽的色调。此件釉质玻璃感较强,主要以紫红色为主色调,其釉色斑斓无比,红紫交融,纵横变化,无有穷尽。此等虚幻奇诡之景,有如夕阳晚霞,全赖窑火造就,观之真的意趣无穷,可谓瑰丽。
我喜欢这样的感觉,因为在和这些个器物的对话中,有时光的味道,有长久地回忆。有张爹爹、张奶奶甚至更多的人拿自己的一生时光,沁入在这旧物里留下的斑驳痕迹,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迷恋过往,喜欢收藏。